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分节 32

“待到谢恩时，众跪叩，状元郎只需颔首俯立领圣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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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用跪？”卓思衡惊呆了。是知在唱名时状元用跪拜天颜，以示本朝对读书的礼重，可朝的朝谢是如何重，这也用跪的么？

礼部官员笑了笑，似乎很欣赏眼这个虽然贵可及但直卑亢很是平和的年，耐心说：“是的，是状元，无须跪拜。因为朝谢之时并非代表自己，而是代表天读书。其余可以跪，但读圣贤书的天士子表率必须站着，并非尊贵，而是学问尊贵，并非的礼遇，而是朝组训对天读书的礼遇。”

卓思衡慨，这书是真的没有读。

这是个在帝王专治的时代，唯次可能与皇帝平等的机会——以读书的份。

有了礼部官员的指点，在朝会之举止得退得度，没有点错，领旨谢恩时，在所有稽首叩拜的等中鹤立群，彻底验到生想必只有次的无荣光。

甲三按照惯例赐了翰林院侍诏，二甲五赐了翰林院检校，佟师沛得了太史馆的校书郎，其余三甲往则由吏部与礼部共议再发诏。

昭文馆、太史馆、集贤馆与翰林院被称作三馆院，昭文馆总理国图书的详正与化生徒，到朝廷的制度沿革礼仪重，小到国家发行的书籍找错字，都归们管；太史馆工作相对单，只主管修史和整理史籍史料；集贤馆是收藏、校理典籍的官署，相当于国家图书馆和国家档案馆，很是机；而翰林院里则皆是皇帝的秘书与幕僚，更是国家储才之地。这四个地方均清贵无比，新科士入此门中，将若无错，说平步青云，多少也都会有功绩傍恩荫及家。

三馆院的学士也被统称为管阁学士，比其在任官员待遇优厚，事少钱多地位清。

三位最新侍诏在朝谢由皇帝召见，再次给予们成绩肯定，并嘉奖另外赐了些钱银。但是卓思衡却被皇额外点名，这次，皇给了个天的恩泽：

“们卓家的府邸如今已被用作途，朕再赐座院落，规模和气派固然及祖为官时的规制，但想必也足够自苦寒之地将家接回，朕知为兄，是家之主，自然有作兄的担当和表率，安置好家，方能更好在朝为国。”

第26章

朝谢，完成了份最重的转，新科士们各回各家，与家齐聚同享喜悦。卓思衡怕是其中最奋的个，迫及待去了驿站给家里去信，让家赶，们老中状元组织还给分啦！

又写让呼延老爷子也入京颐养天年，这样以小勇自南方回看也方。朱五叔有军中职务在，无法擅离，五婶得能再好了。然又写了堆入京的注意事项，又将皇赏得银钱的部分存入邸店换银票寄给家中当路费，留点点傍以备急用。

明太府寺才能将皇赏赐的府邸转，今天还得去洗石寺住晚。

黄昏刚，寺灯烛初，客皆已离去，卓思衡收拾好行李打算去拜别主持，另外再添些钱，这些子寺对的照顾。

主持在晚业昏修，卓思衡想坐在屋中枯坐，可以接家的奋渐渐被种纷心绪替代，此时迫切渴静谧的思考，于是去了僧常修课业的法堂。

独自立凝视法堂菩萨塑像，卓思衡无心替自己去些什么，只希望家能平安抵达帝京而的命运，似乎是问了，菩萨也无法回答。

这两占世风光，可谓羡，虽也开心，但并是完全没有担忧。皇的度仿佛恨得告诉所有自己的家世渊源，又额外恩典昭彰殊荣，闻喜宴已有官员对流试探之意，那些没有表现的，未尝是也已在思量揣真正的圣意。

皇希望什么呢？作为当年八罪臣家优秀辈的表率？让天读书知，只努就有回报？或者是希望给先帝在朝的那些旧臣提个醒，朝中英杰辈，是残守缺可安享尊荣？又或者皇意气用事，只想用这种手段恶心了的先帝，好像在打脸说：讨厌的臣都是好，会是自己当皇帝得位正有问题吧？

而最危险也是最有可能的，是皇也想有自己的班底，去运筹抗衡先帝留的老臣信，均衡朝局，替自己将想施展的负提铺路。

卓思衡是皇的，给了祖与如此评价，即只是帝王心术的手腕，也足以令为之折，更重的是对已故之的藉，而是对在世家的照拂，皇这样清楚家中况，并且专门了安排，让免除在帝京朝中工作时仍然牵挂家里的，又苦于家仍在朔州，难以团聚的离分愁索。

还有什么比这更贴心呢？

但是帝王的赏赐里，往往蕴的是君臣谊，而是更层的利益换。

需付的除了忠诚，还有什么？

堂的门徐徐打开，夕阳光线已衰弱至虚无，却尘主持穿着常的旧袈裟向卓思衡行了家的见礼，而引点堂灯烛，请卓思衡对坐在造像的对蒲团之。

却尘主持笑着捻佛珠说：“恭贺卓施主金榜题名，老僧虽是方外之，但眼见施主苦读辍，也为皇天负有心而欣。”

卓思衡没想到主持消息这么灵通，被这样当面夸倒有点腼腆，谢：“原主持已经知了，其实正是为此告辞的。这些子叨扰主持了，多亏此地能清心静气专注读书，让没有顾之忧，寺照拂实在。”

“施主布去袍还，再加之平借住此时展的心和智慧，老僧再愚钝，也会错看。”却尘方丈的笑容总有种令松弛的沉静，而知觉间，已略略睁开笑眼，又，“可是施主如今负恩荣与光耀，为何容光焕发之余却仍有困顿郁结眉间？”

“这么明显吗？”卓思衡直以为自己是那种喜怒形于的，看以官场还得修炼，候还差点。

却尘朗声笑，：“并非施主能自持心境，而是方才入时，观施主望向菩萨造像的神似有所，心静才佛宁静，若是真的静，心静又何须呢？”

听方丈的话中自有禅意，卓思衡也再隐瞒，将生骤心的徘徊曲折并：“有时踌躇志，恨得踏遍千世界，尝看各种纷繁间百，但又因知晓世界多有堪挫折，知路如何，踏每步时都多有顾虑，因世界非世界，乃是万千的世界，又如何独善？如今步入庙堂之，固然尊荣备享，也得读书至的追，足之余，又有苦虑，看通看透之事何其多，犹如踏足迷津，故而站在菩萨静思。怕主持笑话，其实并未菩萨什么，因为此时连该什么都想。”

却尘始终静听，偶有点头，此时听罢沉默半晌，忽然笑：“施主年纪能悟得千世界的苦海慈航，当真慧天生。生苦厄悲辛无，从中探是经无量劫数，施主苦读所学是入世金科，自然有许多当局者迷，知是否愿意听老僧这世外之说些同于儒子学说的理？”

卓思衡之听方丈讲法，知学富五车对各种佛学典故信手拈，自己对学问好的有种天然的尊敬，听这样说立即怀了谦虚之心恭敬：“晚辈愿闻其详。”

“卓施主可知堂供奉的是哪位菩萨相？”

却尘并就说理，而是侧头仰观二旁的菩萨塑像。

此塑像有二三，描画加以金，菩萨坐青狮手持剑，法相庄严目有慈悲，此时正静静凝睇同样抬起头的卓思衡。

其实并太懂佛法，然而住在洗石寺里的几个月为缓解读书疲惫，顺路听了好些讲法，如今也知些知识，当即说：“持剑踏青狮的是文殊菩萨，位列华严三圣之，象征智慧，故而供奉在讲法堂。”

“卓施主果然好心智，只略略听老僧讲几次记得许多佛学之。”却尘点头，“没错，尊位正是文殊菩萨，乃是智慧的化，掌般若无光明智慧。那么施主知为什么文殊菩萨作为智慧的化却是手持把剑坐只雄狮吗？”

确实，执掌三千世界无智慧的菩萨，却比佛罗汉还威，持剑骑狮，恍若战神，实在奇怪。

个中理卓思衡完全知，于是很诚实地摇摇头等待受。

“因为通往智慧境界的路是混沌，唯有利刃可破除迷茫，此剑名为慧剑，是菩萨智慧所化。以智慧、也唯有智慧能斩破诸般烦恼结，为纷繁所迷。所以当修智慧，明是非，断五蕴。青狮威凶悍，则是探索世界智慧之勇，狮吼威风能震魔怨，所向披靡。智慧与勇气，是文殊菩萨给的探三千世界净渡苦海慈航的答案。”

智慧与勇气

卓思衡明佛经的理都源于更层的系，若究只凭几句话是没有办法得点化的，但知为何，今听主持这短短番话，却隐约有种醍醐，好像其实自己直寻找的答案就在心中，只是为眼表象所迷，舍近逐远。

“所向往的正是所畏惧的，因而心怀勇气无需畏惧；所拥有的正是所祈的，因而心怀智慧无需祈”卓思衡像是说给主持听自己的总结，也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忽然，仿佛知自己该如何了，欣喜腔抬头谢，却只见面无，门关之声叩于耳，主持已悄然离去，讲法堂静平和，仿佛最开始就只有般。

是夜，佟府书，佟师沛已经被迫听了两三个时辰的半生仕途总结，听到头晕脑，只想开溜，却眼见没有半点的意思。

“爹，是在太史馆，又是去了御史台那种命的地方，朝史早八辈子编完了，现在这里是养老的，就在那安静待着，谁也招惹还行吗？”佟师沛哭丧着脸说。

见自己良苦用心被说成提养老，佟铎气得胡子眉毛，怒：“小子给警醒点！爹给保入太史馆，是为了有个论的，今再去外放还是擢升，都能直杆，在太史馆里给好好听好好学，少像在家样闲散！”

“知了肯定敢造次，家知是曾经副相的子，说定有专拿错当自己台阶往走，故而格外留心，许妄为，是吧？刚才的话都有听。”佟师沛复述自己老爹今晚说了至少三遍的话，脸沮丧，今天回府时那种得意风光全然见了。